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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想那件事情啊？”李培源正用钥匙发动汽车，在这个寒冷的十二月，约师傅出来吃顿火锅暖暖身子。
“嗯。”赵志刚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声。
赵志刚的儿子赵培一年前在他人别有用心的诱导下自杀了，很长一段时间，赵志刚都在调查这件事，可是除了今天六月份时查到了一张嫌疑人的照片，并没有其他线索。照片中一个背着双肩包，戴着鸭舌帽的人正递给一个孩子黑色的盒子。
俩人去了一家位于静光市中心的火锅店，这家店赵志刚年轻的时候就常来，以前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在经营，现在已经换成儿子了，也算是子承父业。四脚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只热腾腾的铜锅，各色切好的荤素食、菜碟剁椒酱料俱全。
赵志刚今天似乎别有兴致，都没有去拆还包着一层保鲜膜的杯子，而是转头叫服务员拿来两只白碗，又要了两壶白酒，然后向李培源投向询问的目光。
李培源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啊？只觉得头皮发麻，逢年过节的时候，哪怕是和家里的长辈喝酒，他也都是只喝啤酒，而且没喝几杯就已经涨得满脸通红，看着师傅赵志刚脸上那狡猾的表情，李培源硬着头皮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凑上去闻了闻，就好像已经是喝醉了。
赵志刚也给自己倒满了一碗酒，但是没有着急喝酒，开口说道：“小李，你说父母到底应该在一个孩子的生命当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李培源没想到赵志刚会问这种问题，思考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孩子好些个看似长大成人后，有违旁人印象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举措，其实早就有迹可循。如果把孩子当成一个特殊的‘器’，那么在一个打磨器型的关键时刻，父母的言行就至关重要。比如说一句做错了事却骂不到点子上的训斥，或者是做错了事情，干脆就觉得自家孩子年纪太小，选择视而不见，最后就变成了害人害己也害子女了。”
赵志刚愣了愣：“你怎么还能说出这些话，厉害啊。”说完端起酒碗：“我随意，你干了。”
小李顿时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这些话，不情不愿的端起酒碗，浅尝了一口，只觉得喉咙里烈火燃烧，龇牙咧嘴的放下酒碗：“这也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不过我觉得真的很有道理。就拿我举例子来说，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是特别好，所以很多别人家小孩有的，我没有。父母就总会告诉我，家里穷，买不起。但其实真的买不起吗？他们是想让我知道他们赚钱不容易，又或者说小孩的要求根本就没有必要得到满足，很多我想花钱买的东西，就被一句家里穷给拒绝了，所以后面我就再也不要了，因为我知道‘家里穷’。以至于我现在自己一个人生活之后，想买东西的时候就总是会去想这个东西的价格，是不是太贵了，就会有很多顾虑，导致大多数时候，我消费了，还得不到应有的快乐，这样的消费完全没有意义嘛。”
赵志刚听完一口气喝完了碗中酒：“先吃菜吧。”
铜锅已经烧开了，锅里的红油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赵志刚微微犹豫，然后将手伸向了雪花牛肉，将牛肉下到锅里，又挑了几样菜放进锅里煮。这火锅店生意是越来越好，怎么质量就越来越次了呢，赵志刚看着手里的那盘鸭肠，分量明显比老头坐在店里时要少，要是那老头还在，我非得和他吆喝几句。
李培源喝完了一碗酒，此时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李培源已经感觉到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心在燃烧。
桌上的食材很快便被两人吃完了，开始进入正题，俩人也不玩什么酒桌游戏，就这么边聊边喝，一碗一碗的碰着喝。李培源每次艰难的喝完一碗酒都坚称自己喝不了了，赵志刚也不惯着，喝完了就给李培源满上，很快一壶酒就喝完了。
李培源打了个酒嗝，实在是受不了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老赵你就饶了我吧。”
赵志刚也没有为难徒弟的意思：“那我继续喝，你陪我聊天就行。”
李培源解脱了似的松了口气，从赵志刚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因为是私人包间，并不会影响到周围客人用餐，这次李培源没有再被烟呛得咳嗽，明显比上次好不少。
“你这混小子就不能学我点好的？你要是我儿子我非得骂你一顿。”赵志刚的语气变得粗犷，声音也逐渐变得大了起来。
“唉，每次一想起我儿子赵培，我心里就感到愧疚，有一种罪恶感压着我的肩膀。你知道吗？我儿子的家长会，我这个当父亲的一次都没有去过，一次都没有。每次都是张静去的，我儿子每次都想让我去给他开一次家长会，我却每次都错过，不是去盯梢就是去巡逻。但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别的警员商量一下换个班，我就只是怕像我这样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去给儿子开家长会，会被别人笑话，会给儿子丢脸啊。”
李培源能看到赵志刚痛苦的神情，儿子已经去世了，在每一个夜里，赵志刚回到家，到底会是怎样的折磨？
“老赵，老赵。”李培源用胳膊推了推赵志刚的胳膊。
赵志刚抬起头来，眼角的皱纹上已经挂着些许泪花。
“别再自怨自艾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没有办法改变了，打起精神来好吗？”李培源关切的说道。
李培源将赵志刚扶下出租车，因为喝了酒，那辆前些年买的二手车就只能停在火锅店那里了，虽说才刚过晚上七点半，天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到底是不比夏天了。赵志刚最后还是将剩下的一壶酒喝完了，也许是知道自己喝多了，也不说话了，就只是喝酒。好像心中的苦闷没有办法通过语言表达出来，就只能藏在心里。成年人大多如此，如果一些话可说可不说，那就不说。只是会在喝了些酒后，借着酒精的麻痹说一二三，留七八九在心里。
看师傅的样子，今晚注定是没有办法回家了，李培源住的公寓里市中心并不远，今晚就让师傅先住在这里好了，一会给嫂子打个电话说一声，虽说赵志刚是自己的师傅，但李培源还是习惯称呼赵志刚的妻子为嫂子，而不是师娘。
“小李。”赵志刚冷静的声音不像是刚刚喝过酒。
“怎么了，老赵？”李培源觉得很诧异。
“跟上前面那个人。”赵志刚说着脱开李培源的搀扶，直起身子，望着马路对面。
李培源眯起眼睛也望向马路对面，附近中学应该是刚刚放学，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穿着统一服装的孩子，那个人？李培源看向了一个身穿黑色名牌羽绒服，背着双肩包，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可能是因为冬天实在是太冷了，那个男人还戴着口罩和围巾，将自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他正在跟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看服装也是附近中学的学生。
李培源立刻想起了师傅之前给自己看过的那张照片，虽然没有见过那张脸，出于刑警的直觉，李培源心里已经认定这就是那个人，师傅应该也和自己想的一样。
走在最前头的小女孩低着头走的很慢，比起老年人还不如，像是在想事情。后面的男人也放慢脚步，让自己和小女孩的距离保持在二十多米左右，赵志刚则和李培源在马路的另外一边假装散步，很小心的观察着马路那边的情况。
附近有很多前来接孩子的家长，所以李培源和赵志刚的存在并不显得突兀。“他们转弯了，快走。”师徒二人一路小跑，赶在红灯亮起之前过了马路，又跟着那个男人走了几百米，男人走进了一个小区。
“喂，小朋友。”李佳怡听到了身后有人喊她，转过头来，自己正站在自己家的楼下的单元楼门口。
“你好，叔叔，请问有什么事情。”李佳怡礼貌的问道。
“想不想跟叔叔玩一个游戏，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的那种。”陌生男人摊开双手，看不见他的脸，不过他的眉毛却弯了起来，完全可以想象到此刻他的表情。
“什么游戏啊？”
“你用过手机吗？”
李佳怡摇了摇头，手机这种东西好像只有大人才能拥有，妈妈以前说过等自己高中毕业了就给自己买一部手机，不过李佳怡心里也不抱多大期望就是了。
“没关系。”陌生男人将自己双肩包摘了下来，微微抬起左腿，将双肩包放在腿上，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随后伸出手，朝着李佳怡点了点头。
李佳怡正要伸手去接，突然在不远处跑来了两个男人，一个胡子拉碴，充满中年男人的气味，另外一个则显得年轻一些。
“不许动！”李培源上前去按住男人的肩膀，赵志刚则拿出了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