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莫淇皓正在办公室里抽着烟，看着最近的财务报告。
一个两鬓微霜的中年男人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走了进来。
“小莫。”中年男人喊他。莫淇皓刚好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怎么了，吴叔。”
“刚才文文的妈妈打来了电话，说是出了事故。”
“事故？你看，被我说中了吧。”莫淇皓活动了下脖子，“我老让她把车停在停车场，她非不听。”
“呃，好像不是交通事故。”
“哦？那是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她妈妈也没有细说，只说最近一段时间也许不会再和你见面了。”
“哦，这样啊。”
不是交通事故，莫淇皓暂且放心了。万一于文文开车把人撞了，这件事再上了报纸，很可能会影响店里的形象。他可不想在报纸上看见向佑珠宝店店长的恋人开车撞人这样的新闻。
可是如果不是交通事故的话……
一会应该给她打个电话，莫淇皓心想。
两个小时之后，两个看起来年龄与莫淇皓差不多大的男人跟随着吴叔来到了办公室门前。
吴叔打开门后来到莫淇皓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是警察。”
“警察？”莫淇皓转头望向前后脚进来的两个人，他们穿着便装。
“您这么忙还来打扰，真是抱歉。”个子稍高的那人说。
“没关系。”莫淇皓点燃了一支烟，将烟盒递给了对面二人，那两人摆了摆手。
两人正是李培源和李泽旭。
“您想必认识于文文吧。”李培源问。
“嗯，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听说她出了些事故，你们要问的是这件事吗？”莫淇皓轮流看着对面两人的脸。
李培源和李泽旭面面相觑。
“呃，难道不是吗？”
“有些不太一样，这个嘛……”李泽旭看了看吴豪。
吴豪点头致意后离开了办公室。
“是这样，于文文昨天晚上遇到了歹徒。”
“啊？什么情况。”莫淇皓瞪大了双眼，很是吃惊。
“昨天晚上，于文文在自家的停车场处遭遇到了歹徒的袭击，不过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
“是抢劫吗？”怎么会这样？莫淇皓有些担心。
“于文文刚下车，歹徒就从身后袭击了她，看样子案犯是在使她昏迷后作案的，倒是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那也就是说不是抢劫吗？那为什么……”莫淇皓有些不解，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受害人几乎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
“她……现在怎么样？”
“听说一直在医院，好像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真让人不敢相信。”莫淇皓扶着额头。
“我原本以为您的反应可能会更强烈一些呢，毕竟她是您的恋人，听说你们已经交往三年了？”李培源冷不丁的说道。
“我只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您知道她有什么仇人之类的吗？”
“我也没听她说过和谁关系不好之类的话啊，难道您的意思是说，歹徒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
“这个目前还不好说，也有流窜作案的可能。但是可能性很小，因为很明显案犯是一直在停车场等待的，他知道于文文会来那里，而且知道车里只有一个人，应该是提前踩过点的。”
莫淇皓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歹徒平时一定会观察作案现场，知道那里会有一个姑娘独自回来。可是有一点说不通啊？”
“哦？莫非你想起了什么？”
“啊，因为我有时候也会去她家里住，所以歹徒如果提前观察过，就应该知道有一个男人时不时会跟她一起回家，而歹徒肯定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去。”
“这样啊，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最近一次去她家是什么时候呢？”
“一周前了吧。”莫淇皓已经忘记上次具体是哪天了。
“最近一周都没有去吗?”
“是，是的，最近都在和宣传方商量合作事宜。”莫淇皓支支吾吾的说。
“哦，那今天就先这样吧，如果您想到了什么请再与我们联系。”李培源说着递给了莫淇皓一张名片。
“于文文没有和你们说什么吗？”莫淇皓也站起身。
“以她目前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回答我们的问题。有些事情涉及受害人的隐私，还请您见谅。”
李培源和李泽旭起身离开。
莫淇皓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皱起了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吴叔，我出去一趟，店里就交给你了。”莫淇皓在店门口对店里的中年男人说道，然后去停车场开车，他要去见于文文。
李培源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和李泽旭去了附近的一家便民餐厅去吃午饭。
“感觉大概率是抓不到案犯了。”李泽旭有些沮丧的说道。他点了一份盖饭，李培源则是要了一份炒面。
“是啊，于文文遭到了侵犯，现场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看起来是个惯犯所为。”
“至少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呢。”
李泽旭大口地吃着盖饭，看起来味道还不错。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那个年轻店长刚才说的推广方，应该就是这个叫可可馨的人吧。”他打开短视频软件，屏幕里的女人正在介绍向佑珠宝店的新款对戒。
“可可馨？可真是个大美人啊。”李培源不禁感慨道。
“那可不，她和那些其他的网红还不一样，她是素颜也特别好看，视频没有经过任何修饰，上面还挂着原相机的标签。”李泽旭似乎是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说着。
“你对她的评价很高啊。”李培源戏谑的望着李泽旭。
“我关注她的时候，她还只有几十万粉丝呢，我那时候就觉得她迟早会一夜爆红的。果不其然，现在已经快是拥有千万粉丝的网红了啊。”
“怎么说？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她发布的视频质量都很高啊，而且也不低俗，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李泽旭开心的笑了。
“怕是你心中的白月光咯。”李培源打趣道。
“唉，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男人。”李泽旭似乎是想象到了自己的未来可能和她没有任何交集，叹了口气。
莫淇皓将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刚才给于文文的母亲打过了电话，说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和她见上一面，对方才告诉了自己位置。
他穿过了医院的门诊，朝着四号楼走去，那里是住院部。就这样结束吧，莫淇皓心想。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心思就已经完全不在这个名义上的恋人上了。他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伸出手打开了那个充满神秘和危险，又让他醉生梦死的潘多拉魔盒。莫淇皓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完全沦陷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像是飞蛾见到了黑暗中的光芒，趋之如骛，直到香消玉殒。
走到了四楼最里面的房间，房间里面只有于文文一个人，其他的床位全都空荡荡的。她正坐在床上，呆滞的望着窗户，像是在欣赏风景。
“文文……”莫淇皓的口中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她转过头来，笑着望向他，娇小的她显得特别脆弱，宛若一个陶瓷娃娃坐在那里，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摔成一地碎片。“你来啦。”她语气温柔。
“嗯，我来看看你。”莫淇皓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只是一起望向远方。
远方，到底有多远？到底要走多久才能走到呢？奋不顾身的勇气支撑着充满疲惫的身躯，一路走来，原来一切都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于文文抽泣了起来，突然抱住了莫淇皓，将头埋在了莫淇皓的肩膀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像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对不起……对不起，我被人侵犯了……”于文文泣不成声。
莫淇皓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任由她的眼泪湿了自己的肩膀。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他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这一瞬间，他是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吗？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坐在一起，却再也说不出同样的话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文文已经停止了哭泣，她冷静的说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嗯，你多保重。”莫淇皓起身离开。
于文文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心里明白，两个人已经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了，在人生的坐标轴上，再也没有他们交汇的点。
2
李润东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在地板上找到了手机，手机响个不停，是张可馨打来的。
“喂，你在家里吗？”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还是那么悦耳动听。
“嗯，我在。”李润东有些头疼，看样子酒还没有醒。
“我一会去找你。”
挂断电话后，李润东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看了眼手机，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李润东起身去刷牙。
他已经和张可馨不住在一起了，出于安全考虑，如果被相熟的人看到张可馨竟然和经纪人住在一起，那可就不妙了。
两个月前，李润东在袭击过于文文之后，就有了这样的判断，搬出了离商业街很近的公寓。不过这里距离商业街倒也不算远，坐电车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达。张可馨大概每过几天就会过来一次，上次见面是五天前。
李润东刚洗完脸，门口处就传来了敲门声，先是重重的敲一下，随后是轻轻敲两下，这是他们还在诈骗的时候就约定好的暗号。
张可馨今天穿着一件女款的黑风衣，戴着口罩和墨镜。这件衣服李润东见过，好像是之前某次拍摄时她穿的衣服。张可馨手里提着两个包装袋，看样子里面装的是食物。
张可馨在小桌子旁边坐下，从包装袋里拿出了一瓶红酒和寿司。
“你还没吃过饭吧？这寿司是我从你最喜欢的那家店里买的。”
“倒是没吃过，但我也没什么胃口。”李润东靠在椅子上，看上去没有什么力气。
“你昨天晚上喝酒了？我还特意带了一瓶呢。”
“嗯，喝了点。”李润东有气无力的回应她。
“你一个人喝酒？”张可馨将外套脱掉叠放在床上。
“是啊，不然还能和谁喝酒？”
张可馨看到床边摆着两个空的红酒瓶：“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一个人喝这么多？”张可馨责备的说道。
“就是想一个人喝了嘛。”李润东从背后抱住了张可馨，“这次来又是要拍摄新的短视频了？”
张可馨转过身来，环住李润东的腰：“就是来看看你，但我估计你应该也喝不了酒了。”
“那倒不至于，这些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张可馨在李润东的脸上亲了一口，在床上坐下：“警察没有来找你吧？”
“没有，他们估计会以为是流窜犯干的，都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早就下定结论了，警察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那就好，你可不能出事。莫淇皓说过段时间要和我商量成为向佑品牌专属代言人的事情。”
“我感觉那家伙快要把持不住了，迟早会和你求婚的。”
张可馨目光灼灼的望着李润东：“你没关系吗？”
“嗯？怎么了？”
“我是说，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被别人求婚，你没关系吗?”张可馨歪了歪头。
“怎么可能没关系呢？我以前也说过不让你出卖身体的话，我只能尽量不去想这些事情。”李润东胡乱的挠着头发。
张可馨蹲下身，拉着李润东的手：“我们是……”
“我知道，我们是人生旅途上的伙伴，有着密不可分的羁绊，对吧。”李润东笑了起来。
“知道就好。”张可馨娇嗔道。“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如果你感到害怕，你就来问我，如果一直害怕，你就一直来问我，我的回答永远不会变。”
李润东从桌子上拿过寿司吃了起来，喂给了张可馨一块。
“对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是时候去解决以前的麻烦了，以绝后患”李润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张可馨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诈骗的事情：“那怎么办呢？”她眯着眼睛笑道。
“交给我就行。”李润东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每次都是这样，说出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张可馨帮李润东整理了一下头发。
“为心爱的人做些事情，不算什么。”李润东起身去开红酒。
3
莫淇皓拿起面前的红酒瓶，分别倒入两个杯子中。他端起酒杯。“来，再干一杯。”
张可馨微笑着端起酒杯，两个杯子发出了轻轻的碰撞声。
莫淇皓仔细的品味一番口中的红酒滋味，感觉到了红酒和果香的混合香气。在认识张可馨之前，莫淇皓根本就没想到红酒会有这么好喝。窗边垂着乳白色的窗帘，窗外是商业街繁华的夜景。这里是位于静光市中心的一家法国餐厅。饭菜的滋味足以证明主厨的烹饪水平。
“你不是说这次找我来是商量长期合作的事情吗，怎么选择了这种地方？我还以为会在你的办公室呢。”张可馨微笑着说。
“因为你喜欢这样的地方吧，我现在也觉得，这种地方也不赖，待得让人很舒服。”
“哎呀，真是没想到啊，自己能成为向佑的代言人。”
“从你的口中竟然能说出这么谦虚的话，可真是让我意外。你的形象实在是太过完美，哪个男人看了都会怦然心动的。”
“听到了这样的夸赞，心情真是好极了。”张可馨将红酒杯拿到嘴边，她的嘴唇闪着妖艳的色彩。
“合同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安排了，相信你在看过之后，是不会拒绝的。”莫淇皓的脸上出现了自信的笑容。
“那也就是说，我今天是看不到合同的咯？”她嘴角微微翘起，眨着眼睛。
莫淇皓将酒瓶中最后的一点酒倒进了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后，他举起杯子，朝着张可馨歪了歪头。
“找个地方再喝点？”张可馨说出了那句两人都期待的话语。
两个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莫淇皓并没有让服务员安排座位，而是和张可馨并排坐在了吧台边上。
“酒吧里的情侣可真多啊。”莫淇皓环顾四周。
“因为这里会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感。”
“你说，旁边的人会把我们当作情侣吗？”
“那我可就不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了。”
“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我想知道你的年龄，真是失礼了。”
“你要不猜猜看？”
“你看起来也就像是二十岁出头，我猜大概是二十三四的样子。而我，已经快三十一岁了。”
“你一直在自顾自的说些奇怪的话呢。”张可馨埋怨道。
“我想让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我至今还没有成家。都说成家立业，我却靠着家族，先完成了后者。如果要让我选择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生伴侣，我觉得你是合适的人。”莫淇皓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啊？”似乎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张可馨显得有些惊讶。
她向服务员要了一杯鸡尾酒，将头转向一旁。
“我这么说是不是吓到你了，老实说，我并不知道该怎么讨女人欢心，如果我刚才说的话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莫淇皓真诚地说道。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能听到您的心意，我感到不胜荣幸。”张可馨喝起了鸡尾酒，入口有一些冰凉。
“接下来就要进行转折，用来拒绝我了吗？”莫淇皓望着她。
“我还没有想好，您能等我仔细考虑一下这样的事情吗？我过段时间再给你答复。”她看起来像是平复了心情。
“那就是说还有希望咯？那我们聊点别的吧。”
“比如呢？”
“你有什么人生目标吗？或者说是梦想？我的梦想就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店长，将父亲一生的心血妥善经营，听起来很无聊吧。但是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有更加恢弘的理想。”
“梦想啊。”张可馨轻轻说着：“我希望这个世界上的孩子都不再遭受苦难，听起来会觉得我是个自大的女人吧，有着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真是让我耳目一新，我果然猜对了，你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你不觉得荒唐吗？”
“如果是别人告诉我他的梦想是这样的，我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但如果是从你口中说出的，我会觉得这是个伟大的理想。”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能理解呢。”张可馨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呢？”
“不记得了……”张可馨抬起头，眼角泛着泪光：“实在是太久了。”
莫淇皓将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望着张可馨：“别怕，有我在。”
4
“儿子，你真想和那个女人结婚啊？”关杨怡将茶壶放在茶几上，莫淇皓正坐在沙发上玩弄着一枚钻戒。
“我已经想好了，你以前不总是说我不成家嘛，等我结了婚后，就可以搬出去住了，你们二老也就清净了。”莫淇皓合上装有钻戒的小盒子，这是他精挑细选的一款求婚戒指，想到自己即将向张可馨求婚，他就心跳加快。
“可是你对她真的了解吗？”关杨怡倒了一杯茶放在儿子跟前，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当然了解啊，我和她无话不谈。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这不就是共同语言吗？”
自从于文文出事之后，儿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前从来不在乎自己每天出门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从那之后，他就开始精心打扮自己。以作为一个母亲的直觉来看，儿子一定是恋爱了。
那个时候关杨怡也问过儿子，为什么和于文文分手了呢？他一开始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后来可能实在是被问烦了，他终于说出了理由：“那个袭击她的歹徒，没有拿走任何财物，那他图什么啊？妈，你也不好好想想。”
直到那个时候，关杨怡才知道于文文是被歹徒侵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