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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蛙鸣时

小花生吖 《蛙鸣时》
2023-4-2
1
 
李泽旭将桌上摆放的文件全都整理整齐,放在了一个文件夹里,今天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
 
“你最近脸色很不好啊,怎么老是皱着个眉头?抬头纹都快出来了。”李泽旭望向窗边,李培源正站在那里抽烟,愁眉苦脸的。
 
“唉,我在想事情啊。”李培源叹了一口气。
 
“你的调查有什么结果吗?上头最近可在发牢骚呢,说你不认真干活。”
 
“你先回去吧。”李培源将烟蒂扔进烟灰缸,看样子他并不打算离开。
 
“祝你好运。”李泽旭离开了办公室。
 
李培源瘫坐在椅子上,想着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一幕。
 
李润东是男人没有错,至少七年前的那个春天,他一定是男性。当时做收尾工作的时候,李培源看过那户人家的户口本,他可以肯定,当时看到的一定是性别男。可是他是如何堂而皇之的走进女洗手间的?当时有个正从里面出来的女人,看到他进去似乎也并不惊讶。难道是和头发有关系吗?李润东留着及肩的长发,再加上他那张脸,倒也足够以假乱真。
 
不行,这种事情如果不调查清楚,接下来的工作就没办法进行下去。
 
想到这里,李培源站起身,出了门后向着走廊深处走去,那里是李光忠的办公室。
 
“请进。”
 
李培源走到李光忠的办公桌前。
 
“哦?这次又是什么事。”李光忠明显有些不耐烦。
 
李培源深吸了一口气:“头儿,可以帮助我调查吗?”
 
李光忠原本是躺在椅子上的,听到他的话后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可是……”
 
“就因为你一个没有任何依据的猜疑,你让我帮你?”
 
李培源双手合十:“您只需要给我调查的权限就可以,并不需要出动人力,调查的事情我自己来。”
 
“手头上的工作不好好完成,你就去搞这些东西?你怎么跟你师傅一个德行?”李光忠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诱导未成年人自杀的罪魁祸首不是被抓到了吗?”李培源说话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他不允许别人随便评价老赵。
 
“可是他也因此退出前线了啊,现在甚至已经退休了。”
 
“我之前跟你说张可馨的事情的时候,你其实也觉得这个女人很可疑吧?”李培源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光忠的那张苦瓜脸,继续说道:“但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你不愿意摊上这档子事。如果总是先考虑这些事情,先考虑你心心念念的业绩,我们警察就成为了唯利是图的人。”
 
“我们是人民公仆!”李培源大声喊道。“这次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拜托了。”他向李光忠深深鞠了一躬。
 
李光忠转过椅子,背过身去,沉默了片刻。“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脾气啊。”
 
“你去吧。”他摆了摆手。
 
李培源松了口气,轻轻地带上了门。
 
第二天,李培源去了当地的公安部门。
 
接待他的是一位年轻男子,他手里提着一个档案袋,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你要的文件。”他将文件放在桌上。
 
“辛苦你了。”李培源伸手拿过文件。
 
“也谈不上辛苦,毕竟做这种手术的人比较少。”
 
李培源打开文件袋,看了起来。果然如他所料,李润东是男性没有错,在三年前竟然做了性别重置手术。
 
“做这个手术不是还需要测试激素对身体是否有影响吗?而且还要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李培源问对面的年轻男子,他说的这些文件上都没有记录。
 
“呃,因为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年轻男子从李培源手中拿过文件,翻了两页后,又还给李培源。“你看这里,上面记录了李润东因为生殖器官遭受到了严重破坏,所以就立刻治疗了。”
 
“这样啊。”李培源眯起了眼睛。
 
2
 
乘坐电车到达老城区,李培源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右拐,这里是静光市赫赫有名的静光市第二中学。
 
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地并不在这里。
 
继续向前走了两个路口,那里有一家“漫画书屋”。
 
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的躺椅上躺着一个略显肥胖的年轻男人。李培源从花木园那里找到了李润东当年室友的联系方式,于是就找到了这里。
 
进门后里面是一个大方桌,上面整齐的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漫画书,主要的消费顾客应该就是附近的学生了。两侧的书架上也全都摆满了漫画书,看样子店主对于漫画情有独钟。
 
王乐正悠闲地躺在躺椅上看着最近在追的一部漫画,他来回晃动有些臃肿的身体,躺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看到有人进店里,王乐立刻起身招呼起来:“请问需要点什么?”
 
可是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对漫画感兴趣的人,王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开口说道:“是李警官吗?”
 
“是我,你好啊。”李培源笑着打着招呼。
 
“快请坐。”王乐从后面的小房间里搬来了一个板凳。“不知您说的有事要问,是什么事情呢?”
 
“你还记得李润东这个名字吗?”
 
“哦,记得记得。”王乐抬起头思索了一下:“不过自从离开花木园以后,我和他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那也没关系,我就是想问问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那个人啊,性格有些古怪。”王乐仔细回想着:“他和谁都能聊得到一块去,但是好像对谁都不亲近,就像是与人之间有一层保护罩似的。”
 
“还有吗?比如生活习惯之类的。”
 
“有有有,我想起来了,他从来不和我们一起洗澡,对此他解释说他是个有洁癖的人。你说都是大老爷们,就算有洁癖难道还不能一起洗澡了?”
 
李培源现在完全能理解李润东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洗澡了,可是,难道那时候就已经……
 
“不过啊,那家伙在花木园里可是找了个漂亮的女朋友呢,他对那个女生和对待别人都不一样,很亲近,好像只有在那时候,他身边那层奇怪的薄膜才会消失不见。而且,后来听说那个女生现在已经成为大网红了,还嫁给了一个大富豪的儿子,他们两个人最后果然还是没有走到一起啊。”
 
王乐有些感慨道,他也想找个女朋友,还想着早点成家立业,已经二十五岁的人了,竟然连女生的手都没有牵过。想到这里,王乐拍了拍自己的脸,果然还是要看脸啊。
 
“是这个人吗?”李培源拿出手机,上面是张可馨的短视频。
 
“啊对,就是她。我当时还和别人开玩笑说她和李润东可真是般配,都长得那么好看,简直不给别人活路啊。”王乐望着视频里正在跳舞的张可馨,咂了咂嘴。
 
“长相什么的,都是受父母所赐,这种事情是没办法选择的,所以也没必要介怀,人更重要的还是内在的东西。”李培源笑着说道,似乎是在安慰王乐。
 
“话是这么说。”王乐站起身来点燃了一支烟,又给李培源递过去一支:“可是我心里也想有一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啊。”
 
“总会遇到的,他俩不也是在花木园才认识的吗?”
 
“啊,那倒不是。”王乐抽着烟,店里很快就烟雾缭绕:“听李润东说过,他俩似乎以前就认识了。”
 
“啊?这怎么可能呢?”李培源有些不解。一个是某个贫困小镇的独生子,另一个以前是富家千金小姐,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关联呢?唯一的关联应该就是花木园才对啊。
 
“是啊,两个人以前就认识,还能在花木园里遇见真是稀奇。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啊。这就是命吧。”王乐双手背过身在店里来回踱步,他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亲生父母长什么样了,对于亲情这个词,没有任何概念。
 
“这次麻烦您了。”李培源站起身来,看样子是要离开了,他现在有了一个全新的切入点,他要去找寻那两个人的过去。
 
王乐将李培源送到了店门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王乐有些疑惑,但他知道问出口也不会有答案,那个警察来问这些事情到底是要干嘛呢?
 
3
 
李润东将刚从隔壁街道的商场里买来的烤鱼套餐放在桌上,他买的是两人份,今天张可馨要过来。
 
很快,他就听到了敲门声,张可馨依然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别人认出她来。
 
摘掉帽子、围巾、口罩之后,张可馨和他一起享用了晚餐。
 
“明天和我去趟花木园那边。”张可馨随意的说道。
 
“好啊,我们去干什么?”
 
张可馨眯着眼神秘的笑了笑:“咱们去看新房子。”
 
“新房子?”李润东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望着张可馨的笑颜。
 
“马上就要除夕了,我随便应付一下他的父母,然后就实施计划。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受不了的,我们到时候也要有一个新家才像话吧。”
 
李润东点了点头,张可馨口中所说的“他”自然指的就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莫淇皓。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给我施压,说什么非生个孩子不可,不然会让人看笑话之类的话。”张可馨撇了撇嘴,对莫淇皓的这种话她已经感到厌烦了。
 
“那可不,你俩结婚都这么久了,他的家人和亲戚总会催他赶紧生个孩子的。好像人们总是这样,想着无论怎么样先生个孩子再说,至于孩子生下来之后该怎么办,就完全没有想过。不过能成为莫淇皓的孩子应该也算得上是幸运吧,毕竟他家里那么有钱。”李润东给两个人的酒杯都添上了红酒。
 
“喂,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帮他说话呢?”张可馨皱着眉头,娇嗔道。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帮他说话,只是有些感慨而已。”李润东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清白。
 
“哦对了。”李润东接着说道:“前段时间我好像是被人跟踪了。”
 
“被人跟踪了?你确定?”张可馨心中有些不安。
 
“也谈不上确定,不过确实有一个男人比较可疑。”李润东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跟张可馨说了一遍。
 
“你觉得会不会是警察?”李润东严肃的说道。
 
“应该不会,警察没有任何理由跟踪你啊。我估计是哪个痴汉看你细皮嫩肉的,想对你图谋不轨。”张可馨坏笑着说道。
 
“张可馨!”李润东站起身走到张可馨跟前,一手扶着她的腿,一手环着她的背,将张可馨抱了起来,然后扔在了床上。
 
“哎,你干嘛?”张可馨双手支撑着身体,还没等她问完,李润东就扑了上来将她压在了身下。
 
“你要为你说的话付出代价。”李润东将额头贴在张可馨的额头上,近距离的四目对视。
 
张可馨环住他的脖子,将嘴唇贴了上去。
 
两樱桃,如生并蒂,互羡口脂香。
 
第二天的早晨,天刚微微亮,冬末的空气格外的寒冷,两个人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上了那辆黑色轿车。
 
李润东用车钥匙将车点着,打开了车里的暖气,等车里稍微暖和一些,他们向着花木园的方向驶去。
 
路边的行人行色匆匆,为了赶上下一班电车,他们不得已加快了脚步。好像为了生存下去,每个人都很忙,偌大的城市里,人们都在追赶着时间。而时间则发出尖叫,慌张的路过每一位行人。
 
李润东轻车熟路的开着车,沿着这条道路,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处右转,然后一直向下驶去,就能够到达环城公路。
 
路过花木园后,他按照张可馨的导航,继续向前开,最后将车停在了郊区的停车场。
 
“我和中介约好八点半见面来着,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早饭吧。”张可馨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早上七点四十。
 
郊区人烟稀少,两个人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刚才开车的时候路过了一家早餐店铺,并不算远,所以并没有打算开车。
 
张可馨戴着手套,挽着李润东的胳膊,李润东则双手插兜,两个人就这么并排行走。
 
早餐店铺的玻璃门上挂了厚厚的白霜,根本看不清里面,只能隐约看到游弋的人影快速移动着。
 
这附近只有这一家早餐店,想必做的是附近的熟客生意,李润东点了两屉小笼包,然后要了一杯豆腐脑,张可馨则是要了一杯豆浆。
 
两个人都在小碟子里先舀了两勺油泼辣子,然后再倒上陈醋,用筷子搅拌均匀。
 
两屉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很快就上来了,两个人开始吃了起来。一切都十分自然,好像他们以后的日子,也都会是如此场景。
 
吃完早餐之后,他们又沿着原路返回,走过停车场,又向前走了几百米。
 
周围是一栋栋单独排列的独栋建筑,样式是中式风格的小二层。
 
在一栋建筑的门口,正站着一个和他们一样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中年妇女。
 
“张可馨女士是吗?”女人的笑容憨态可掬,朝他们招手。
 
房屋中介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两个人跟着她进了屋。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客厅,空间十分空旷,想必即使放置好了家具也可以留出很大空间。房间的尽头则是厨房,两个水池并排排列在一起,嵌在墙壁上的柜台绕了一圈,房间的角落里则是洗手间。
 
中年妇女语气温和的向他们两人介绍着这栋房子的整体构造,随即招呼他们上二楼。
 
厨房旁边有一个楼梯,楼梯是木地板做的,脚踩在上面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它的结构让李润东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什么“DNA双螺旋结构”。
 
二楼的楼梯口正对着的地方还有洗手间,旁边则是一个大卧室,规格与一楼客厅一般,另一边还有一个小房间。
 
“不知您意下如何。”中年妇女柔声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张可馨抬头问李润东。
 
“我无所谓,你觉得合适就行。”李润东宠溺的摸了摸张可馨的脑袋。
 
中介望着眼前的年轻情侣,心中觉得天作之合说的就是他们俩吧,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这两位财神爷到底能不能拿下这个房子,她会有一笔不小的提成。她的经理曾经跟她说过,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你不骗别人,别人就会骗你,房屋中介的工作尤其是这样。所以她每次给别人介绍房子时,都会夸大其词,只要说的能让客户满意,基本上就能把房子卖出去了。不过这栋房子她并没有说多少昧着良心的话,毕竟有钱人住的房子,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那就这么定了吧。”张可馨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环顾四周,想象着以后两个人在这里一起生活的样子。
 
中年妇女赶紧附和道,说什么您可真有眼光这类阿谀奉承的话。
 
“我还要去花木园,你怎么办?”走出房子后,李润东问道。
 
“我先去和她签订协议,然后自己坐车回去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张可馨说道。
 
李润东和张可馨拥抱在了一起,享受着这短暂分别前的宁静时光。
 
4
 
今天是除夕,莫淇皓照例提前关了店门,并且贴上过年期间放假十天的告示牌。
 
张可馨正在停车场里等着他,莫淇皓发动汽车,两人向着莫向佑的宅邸驶去,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家族聚会。
 
晚上在莫向佑的宅邸处,莫家按照惯例举行了新年会。客厅里摆放了一张大桌子,周围布置得像宴会厅一样。今年的饭菜全部都是从附近相熟的高级饭店托人送来的,关杨怡前段时间做菜切到了手,不方便展示自己的厨艺了。围坐在桌旁的都是亲戚朋友,尽管桌子很大,围坐起来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莫淇皓的舅舅还是老样子,喝了点酒脸就涨得通红,然后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在座的人对此都习以为常。
 
“今年经济不景气啊。”舅舅感慨着说道:“咱们的社会正在步步往前,一直在进步,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丢失掉了很多东西。”
 
“你在乱说些什么呢,这些又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舅母在一旁责怪道。
 
“操不操心的,人活在当下,总要有些觉悟你说是不是?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舅舅摇头晃脑的打了个酒嗝,然后在人群之中寻找着合适的目标,最后将视线停留在莫淇皓身上,然后用手指了指他所谓的年轻人:“我之前就和妹夫说过,应该让这小子先自己打拼个几年,然后再将家族产业传给他。你小子也就是运气好,生在了莫家,你看看外面现在的年轻人,数十年如一日的趴在桌子上学习,被人嘲笑是小镇做题家。学语言的跑去工地干活,学工科的去当银行职员、公司销售。985名牌大学毕业的,也很难找到心仪的工作,你也该去历练历练的。”
 
莫淇皓只能尴尬的陪着笑,不敢吱声。
 
莫向佑摸了摸头顶越来越少的头发,拍了拍大舅哥的胳膊:“行了,别说这些了,说了也没用。”
 
“没用?那可未必。人们都装聋作哑,不敢当出头鸟罢了,迟早有一日……”
 
“够了!大过年的为什么要说这些?”舅母有些不高兴,呵斥道。
 
“好好好,那就点到为止,点到为止。”舅舅举起双手,似乎是向舅母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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