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莫淇皓下了出租车，有些头昏脑涨，他一摇一晃的向家走去。
还没等他拿出钥匙，门就被打开了。
“你昨天晚上又去哪了？”张可馨皱着眉头埋怨道。
莫淇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直走进了屋内，他的衣服上还残留着刺鼻的香水味。
“喂，我问你话呢！”张可馨跟在他的身后。
“你烦不烦？”莫淇皓有些不耐烦，向着卧室走去：“我累了，要去休息了。”
“我听吴叔说，你最近连店里都没怎么去过，你天天到底干嘛去了？”张可馨拉住他的手臂。
“你少管！”莫淇皓用力一抽，挣脱了张可馨，继续向卧室走去。
他在床上躺了下来，正准备睡觉，突然间手机响了。
来电提示上的显示的名字是菲菲。
“菲菲？哪个菲菲？”莫淇皓扶着额头，按下了接通键。
“喂，阿皓。”电话那头传来了轻柔的女声。
莫淇皓在脑海中飞速思考着对方是谁，竟一时间想不起来。
“喂，怎么了菲菲？”他模棱两可的说道。
女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电话那头传来了她低沉的抽泣声。
“我……我怀孕了。”
“啊！”莫淇皓惊叫了一声，随即有些慌张的说道：“怎么可能，不是做了保护措施了吗？”
莫淇皓无论和哪个女人上床，都会注意有没有做保护措施，所以他断定这次也不会出问题。
“当时……你喝多了，一个劲往我身上扑，我当时是安全期，以为没什么事，就……”电话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打掉吧，我给你钱，你去做最好的手术。”莫淇皓皱着眉头说道，他并不关心对方怀孕一事是真是假，反正对付这种女人，只要给点钱就会息事宁人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女人才开口说道：“对不起，阿皓，不能打掉孩子。”
“为什么？”莫淇皓现在心情很糟糕。
“医生说我的子……宫太薄，再做手术的话就会终生不能生育了……”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弱。
张可馨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化妆，今天化的是适合清晨的淡妆。
莫淇皓自从那天发现那份报告之后就一直很反常，经常晚上不回家，最近连店里都不怎么去了，估计是忙于和各种女人的幽会。
当然，他的这种反常在张可馨看来反而相当正常，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其实她心底更期待莫淇皓能直接当面说清楚，然后两个人为此大吵一架，可惜没有，他实在是太过懦弱了。
张可馨走到卧室的房门前，正打算假惺惺的跟他打个招呼然后就出门去，突然听到房间里的声音。
原来还有这种好事？张可馨眯着眼睛在门外偷听。
听里面交谈到最关键的地方，她一把推开了门。
“你在和谁打电话？”张可馨柳眉倒竖质问道。
莫淇皓回过头来，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对电话那头说了一句：“我先挂了，一会给你回过去。”
然后他站起身来，和张可馨四目相对。
“我问你话呢！你在和外面的哪个狐狸精打电话？”张可馨的气势浑身一变。
莫淇皓又在床边坐下，点燃了一支烟，语气平淡的说道：“我们离婚吧。”
张可馨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浑身上下使不出力气，开始痛哭起来。
“莫淇皓！你还是个人嘛你！为了外面的女人就要跟我离婚？”张可馨撕心裂肺的大声喊道。
“张可馨！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那份不孕不育诊断书，我看到了！”莫淇皓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两个月了，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告诉我，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吗？你还想瞒着我。”
“对！我就是不能生孩子。”张可馨双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不能生孩子又怎么了？我们的婚姻只是为了个孩子吗？”
“你搞清楚！不是孩子怎么了，是你一直不肯跟我说！我那段时间为了备孕，什么都戒了，结果你还要瞒着我，我简直成了一个笑话！”莫淇皓朝着卧室的门走去，走过张可馨的身边时，张可馨一把拉住了他。
“阿皓……”张可馨用乞求的语气挽留着他。
莫淇皓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离开了这个家，门口处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张可馨泪眼婆娑的望着门口，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2
雨后气犹清凉，日长无事，燕坐得闲。
李润东搬着个躺椅，在树底下乘凉。刚刚吃过午饭，他翘着二郎腿，望着远处生机勃勃的景象，就这么悠哉悠哉打发着光阴。
每天午饭时，他都会去花木园的食堂里和孩子们一起吃饭，孩子们经常围坐在他的身边，问一些充满稚气的奇妙问题。
食堂里的工作人员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反而觉得有这么个与孩子亲近的院长，就好像老园主还在花木园一样。
其中有一个穿黑色短袖的男孩子就坐在李润东的身边，他小声的问李润东：“李叔叔，你说的游泳馆什么时候能建好啊，我已经全都告诉小伙伴了，你可不能让我出丑啊。”小男孩挠着脑袋，期待的望着李润东。
“等你再长大些。”
“再长大些就会有吗？多大才算长大啊。”
“建造游泳馆也需要时间的嘛，咱们花木园东边不是还有一块空地？以后就会建在那里。”李润东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李叔叔，学好数理化真的能走遍全天下吗？可是我学不懂哎。”坐在对面的一个红衣小女孩问道。
“那倒也未必，想走遍全天下和学好什么学科并没有关系。”
“那怎样才能走遍全天下呢？”小女孩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她今年六年级，数学老师讲的什么鸡兔同笼问题，她完全听不懂。
“世界很大，想全都走遍会很难，关键是要有一颗勇敢的心。”李润东温柔地笑着说。
“勇敢的心？女生也可以像男生一样勇敢吗？如果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女生也可以很勇敢啊，这并不是男生的特权，遇到坏人了我们就用书包砸他。”李润东竖起拳头捏了捏，好像在替人打气。
“哎，可是我是女生啊。”
“那就用粉色的书包。”
李润东放下二郎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每每想到这些趣事，他都会会心一笑。
太阳高挂，发光发热，李润东懒洋洋的闭着眼睛，微风轻轻拂来，晃动茂密的树枝，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的脸上不断改变形状。有一片好似被微风劝说远游的花朵离了枝，晃悠悠，飘落在李润东的额头上。
原来夏眠不觉晓。
李培源从车站出来，一手扶着肩膀上扛着的薄外套，一手拿着不知哪位推销人员发放的扇子扇了起来，头顶的汗珠汇聚成黄豆般大小，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该死，这也太热了。”李培源埋怨道。柏油马路上升腾着白色的热气，他的眼睛已经被汗水渍得快要睁不开，不得已伸出胳膊在眼睛处胡乱一抹，结果更看不清了。
他总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飘忽不定，像是画面失了帧，远处的巨大石块和朱漆字迹都颤颤巍巍，好像有了生命力。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弓着腰双手背后问道。
李培源顾不上回答，赶紧在门房的椅子上坐下，先是用扇子使劲朝身上扇了扇，犹不得劲，干脆放下扇子，双手拽着衬衫的两角，半扇半抹似的灭掉腹部的汗珠。
老人缓步从墙角的纸箱里拿出一罐凉茶递给李培源：“来一罐吗？”
李培源拉开拉环后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才顾得上感谢老爷子。
“我想见李副院长。”李培源开口说道。
“哦，这样啊。”老人转过身去，那里放着门房的座机。这个年轻人他之前见过，好像是个警察来着。
没过多久，一个女人来到了门房：“请跟我来。”
李培源跟在她的身后，好像上次来花木园，也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带他去办公楼的。
女人带他来到一棵粗壮的柳树下，倒悬的柳枝就像是女人的头发。树下的躺椅上躺着一人，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女人离开后，李培源走到树下，在旁边找了一块太阳晒不到的地方蹲下身来。
没想到这么快，花木园就被张可馨收购了，陈默应该很庆幸吧，终于甩掉了这么个烂摊子。李培源望着脚边，那里正有一只蚂蚁举着面包碎屑，在往不远处的洞穴处爬。他正在思索一会该如何开口，直接问的话，应该不会得到任何答案吧。
李培源抬头看天，天空万里无云，太阳处于正中间，天空是一片蔚蓝色。
李润东不知何时坐起身来，看见身边的人，他没有开口说话，也是转头望向天空。
他们一起看着同一片天空。
“那天跟踪我的就是你吧。”李润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你的反侦察意识很强啊。”李培源转头看向他，他长发及肩，面如美玉。“你还记得我吗？”
李润东摇了摇头：“能这么随意的见到我，你是警察吧，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
“你还小的时候，我送你去过宾馆。”
听他这么一说，李润东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父母死亡那天，好像是有两个警察开车送他去宾馆过夜来着，开车的那个皮肤黝黑，眼前的人想必就是另外一个了。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过去的事情，都是过去了。难道处理过那么多起案子的你，还会对那起案件念念不忘，所以特地来看望我？”李润东随意的说着。
李培源心中知晓他是在装聋作哑，但有些事情他必须要问。
“你和张可馨是怎么认识的？”
“她啊，是在花木园认识的。”李润东低着眼帘。
“可我听说，你曾经说过，你们两个在这之前就认识了。”
“哦？听谁说的？他一定是记错了吧，我可从来没说过这话。”
“是吗？那可能是误会吧。”
“不知警察先生你问这些做什么呢？我以前的事情并不重要吧。”李润东眯着眼睛。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我只是想知道曾经一无所有的孩子是如何一步步成为现在的样子的。”
“对不起，无可奉告。”
被下了逐客令，李培源并不恼怒，也谈不上如何失望，他对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心里早就有个预期了。
在临走的时候，他留给了李润东一句话。
“收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李润东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眯起了眼睛。
3
民政局门口一边排着长长的队伍，另一边却门罗可雀，前来登记离婚的夫妇竟然比来领结婚证的人要多得多，可真是怪事。
张可馨和莫淇皓从民政局出来后，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没有什么离别的话语，莫淇皓径直走向停车场，驾驶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张可馨走下台阶，她现在已经不是莫家的儿媳妇了，这一天，她等待已久。
心中越是欣喜若狂，她就越平静。她在车站买了票，乘坐下一班的电车，她要去前段时间在郊区买的房子那里，这个时间，李润东应该已经在忙活了。
电车上人很多，大多是身穿制服的上班族和年轻的情侣，张可馨戴着耳机，手机播放的是张志明的新歌，他现在已经是大明星了。
有一对情侣站在电车的门口处，男人伸手抓着高处的吊环，而女人则挽着男人的手臂。张可馨望着他们，想象着以后和李润东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他们不用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下了。
一个穿着一件黑色薄外套的男人就坐在张可馨斜对面的座位上，正拿着一本杂志，并没心看，只是时不时瞄两眼对面的佳人。这种情况在电车上并不少见，张可馨的长相过于出众，电车上的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瞟两眼静静坐在那里，露出满脸幸福表情的张可馨。
“可真是个大美人啊。”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和身旁的同事说道。
同事没有回应他，而是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她好像那个可可馨啊。”
“可可馨？你说那个大网红啊？”男人又转过头去，凝视着她的侧脸。“是有点像，不过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张可馨现在只想赶快回去和李润东见面，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转过头去。那个穿制服的男人和同事立刻假装聊起天来，不过还是不忘时不时看两眼。
“喂，好像真的是啊。”同事有些激动的说。
“要不要去合个影？”
“算了吧，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同事有些懊恼的说道。
张可馨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这两人的身上，而是转头看向斜对面一个正在看杂志的男人。她的表情恢复平静。
电车上正在播报广播：“下一站，建设街路口，请下车的乘客……”
电车门打开之后，张可馨跟随着人潮鱼贯而出，在扶手式电梯前停步。
那个男人果然跟了过来，她转过身来。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张可馨眯着眼睛。
“好久不见。”李培源笑了笑。“碰巧，碰巧而已。”
“你一个警察又何必做这么鬼鬼祟祟的事情。”
李培源沉默了片刻，挠了挠下巴：“张可馨，去自首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你在说什么啊？”张可馨微笑着说道：“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哦，警察先生。”
“因为你，李润东已经一条路走到黑了，于文文、莫淇皓、杨万里，你们已经伤害了那么多人了，不要再错下去了！”李培源硬着头皮说道，好在周围人来人往，人们的声音将他的声音包裹，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警察先生，造谣不犯法吗？”张可馨双臂环在胸前，“你说的这些人，现在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凭空臆测我犯下了何种滔天大罪？至于李润东，我和他在孤儿院时就是很好的朋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李培源心里清楚眼前这个女人不会轻易说出实话，她和李润东两个人为了在这个社会上生存，都有着精湛的演技。
“别再执迷不悟了，我很快就要接近真相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李培源郑重的说完这句话，转过身乘坐下一班电车离开了。
张可馨没有继续乘坐电车，顺着电梯回到地面，她打了辆出租车。她现在心情很是糟糕，只想快点回去。
出租车停在了她付了全款的中式小二层的门口，张可馨走上台阶，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屋内还没有装修，家具什么的也还没买，所以和看房时一样空荡荡的。
李润东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和牛仔裤，正坐在地板上抽烟，他的脸上和衣服上已经沾染了五颜六色的各种颜料。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李润东憨憨的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在画什么呢？”张可馨凑近，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上已经被颜料涂满，最顶上的是深蓝色，然后往下渐渐变浅，中间处又突然变成绿色，越往下越深。
“我也不知道要画什么，就随便画画。”李润东从颜料桶中拿出一把小刷子朝着张可馨晃了晃：“你要来吗？”
“等下我换身衣服。”张可惜顺着楼梯向二楼走去。
李润东放下刷子，拿起地上的瓶装茶喝了起来。这栋房子的布局都没有什么问题，只需要粉刷一遍，然后再按照喜好放置好家具就可以了。
粉刷工作前段时间已经找人完成了，张可馨提议家就应该有家的模样，他们应该大展身手亲自在墙上画出家的味道。
李润东一脸严肃的望着张可馨，他思考着以张可馨的绘画水平到底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张可馨也换了一件白色的短袖，穿着黑色的短裤，露出一双白皙的腿。
“轮到我大展身手了！”张可馨自信的拿起地上的小刷子，在墙上画了起来。
李润东的表情从微笑变成了平静，最后眉头紧蹙。
“呃……张可馨小姐，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在画什么呢？”他站起身走到张可馨跟前揣摩了起来。
“我在画学校啊。”张可馨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李润东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哦，原来是学校啊。那我就在左边画一座城堡好了。”
“喂，哪有在学校旁边的城堡啊。”
“本来也没有建在草地上的学校啊，哈哈哈。”李润东开怀大笑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的忙活着，直至傍晚。
两个人瘫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那面墙。
“张可馨小姐，我觉得你的绘画水平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
张可馨瞥了一眼李润东，用胳膊肘轻轻的打了他一下，李润东假装吃痛，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一天才画了一面墙，可真是累死我了。”张可馨歪着头，两个胳膊支撑着后背坐在地上，“不行，今天要好好奖励一下自己，吃顿好的。”
“嗯，我也饿了，那吃什么好呢？”
“吃火锅吧，行吗？”
“听你的。”
李润东从车的后备厢里拿出一个电磁炉，张可馨则去附近的生活超市里买火锅底料和食材。
不一会，张可馨提着两个便利袋回来了。
“真是丢死人了，喂，你怎么也不提醒我换身衣服啊。”张可馨有些羞恼的说道。她的白色短袖上全是五颜六色的染料。
“你就跟人说这是今年巴黎时尚周的最新款短袖。”李润东接过便利袋，站到厨房的柜台前处理食材。
将火锅底料炒了炒，李润东将炒瓢放在一边，开始切菜，切好后将食材放入一个个小盘子里。
张可馨将电磁炉插上电，用一个铁锅接水，最后再放在电磁炉上。
两个人面对面盘腿坐在地板上，不一会儿，锅里的红油开始冒出气泡，两个人将食材悉数下入锅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