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的家位于江平市兴泰区的最南边，这一带的经济都相对而言比较滞后，在几次评选中都是倒数。
傍晚的余晖交映在几户破旧的屋前，两三个穿着简陋的老人坐在发霉的木板上剥着刚从地里摘下的豆角，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
林涛按照学籍卡上的信息，找到了李舒登记过的房子。外面只是简单的用些木桩围在四周，一栋灰色的矮平房伫立在中央，后边是块用草垛堆起的牛棚和用来烧饭的小屋。
“有人吗？”
声音迅速被刮过的风淹没，林涛又喊了两声，随后打开“栅栏”走了进去。
腐朽的木门上贴着两个已经掉色的门神，不知道是哪年过节粘上去的。如果不是因为红色喜庆的背景，上面的图案在光线不明显的时候会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嘎吱——”从门里走出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你找谁啊？”
“江平一中？”林涛在心里暗自嘀咕，随后说道，“这是李舒家吗？”
男孩迟疑的点点头，但是依旧站在门框下面，丝毫没有让林涛进去的意思。
“你是李舒的二哥，李浩文？”
林涛的话似乎让男孩警惕心大起，他右手突然背在了身后，脚不自觉的向后收去。
“你找李舒干什么？”
“我是李舒的老师，有些问题想——”
“这死丫头又干嘛了！”
寂静的屋内突然爆发出一阵粗鲁的骂声，一个满脸皱纹的男人拿着酒瓶跑了出来，他是李舒的父亲，李国富。
“你是那丫头的老师？”李国富歪眼打量着林涛，“我怎么没见过你？”
林涛赶忙解释，“我是实验初中专门负责家访的，这不是前段时间才考完试，想来家里了解下情况。”
“没什么好了解的——”李国富也不管林涛的身份是真是假，摆手耍着酒疯，“反正那丫头学的好与不好，再过一两年我都不会让她继续读下去了。”
还没仔细问为什么，林涛的左肩处就搭上了一只手。
“老师，我爸他经常这样，你别见怪——”突然出现的男孩长得有些魁梧，身材很壮实，黑黢黢的面庞差点和周围的融为一体。
“浩文，你先扶他进去，然后去里屋学习。”
眼前的男孩叫李浩元，是家里的长子，比李舒大四岁。
李浩元将林涛带进屋内，里面只有两间，西屋已经传来了李国富的鼾声，那李浩文应该就是住在隔壁这间了。
林涛扫了眼四下的陈设，都是些上了年代的家具，很多都已经生锈，没有刷漆的墙上挂着一副双人照，是李国富和一个女人的合影。
“这是我妈妈，蒋素英，生李舒的时候因为大出血，所以没救过来。”
李浩元的话里没有听出任何感情，好像这是他们家的特性，不管做什么都像机器一样。
“你们相比于李舒确实要幸福一点，她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不过我记得是不是出台了政策，就是三胎家庭有女孩的，可以申请贫困补贴还有慰问金？”
“对，这个政策的确优惠了很多人，包括我们家。”
“那李国富应该很感谢你妈妈把李舒生下来啊。”
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但李浩元却仅仅是撇撇嘴，也许在这样的家庭里面根本不适合这种玩笑。
林涛为了缓解气氛，转而换了话题，“我看好像李舒和你们一家的关系都不大好，里面有什么隐情吗？”
“没有隐情——”李浩元回答的很直接，“我爸只有喝了酒才会说一些胡话，平时不是这样的。”
“那你们兄弟俩呢？”
“我想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妹妹不好吧。”
林涛扫视了一圈站起身，“我能去后面看看吗？”
矮房的后面走过一片田就是贯穿整个村庄的小溪，岸边还搭着几块黑色木板用来给周围的住户洗衣服。
“为什么这么好的年纪不读书了？”
林涛冷不丁的一个问题让站在他旁边的李浩元瞬间愣在了原地。
“就算读下去能有出息吗？”李浩元拿起地上的石子朝河里扔去，鸡蛋大小般的水洞炸在中央，回荡在空旷的田野里。
“按照你爸爸的意思，李舒最多读到初中结束，那只有李浩文在继续上学了。”
李浩元点点头，“他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就算我爸不供，我也会拼尽全力让他考上大学的，只有这样才能走出这里。”
“难道不是逃离吗？”
李浩元头一次露出了笑容，带点他这个年纪特有的憨，“根都扎在了这里，怎么逃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