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视角·李舒】
我坐在出租车里，窗外的一景一物伴随着车速增加都在很快的消失，前排司机还在跟对讲机里的人搭着话。我感觉车内有些压抑，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倒出了三颗药丸，就这么干嚼下去。
“小姑娘，你是不是有点晕车啊？把后面窗子摇下来，吹吹风。”
药丸的苦涩很快在口腔里蔓延，我摆摆手拒绝了司机的好意，因为前排窗户透进来的风足以吹起我的头发。
“最近换季，去医院的人特别多，前两天我拉了个人，在车上咳的不行，都出血了......”司机自言自语感叹着生命的脆弱，自诩做这行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人。
我没有听进去很多，倒是对刚才那句话很赞同，生命的确是脆弱且渺小的。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我下车的时候看见了一直跟在后面的白色车子，林涛口口声声说那是他用来盯杨国润的，现在却用在我身上，尽管我心里很清楚，从一开始就是他在骗我。
门诊旁边有个专门走急诊的通道，两辆救护车先后从里面搬运下病人，他们的脸上都戴满了用来维持呼吸的机器。我暗自叹了口气，也不想去管跟踪我的人会不会一块进来，毕竟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他们没理由阻拦。
穿过接诊和服务大厅，后面那栋楼是医院的住院部，我回头看了眼，他们并没有跟上来。电梯来到四楼，我本想直接去病房，可走到拐角的护士台时却停了下来。
“你好，我想问下403病房2床的柳静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403，2床，你等一下啊。”她从一旁翻出诊疗记录，“上一期的化疗结束以后，各项数值还是没有下去。”
我本以为会听到好转的消息，可没想到两个多月的化疗还是没起作用，甚至可以从护士脸上的表情猜测出一些东西。
“具体的情况我建议你去问下马主任，他刚查完房回来。”
其实两个月前再准备化疗的时候，我和这个马主任聊过，他给出的答案很委婉，但话里的意思就是继续治疗的意义并不大。
我刚准备敲门，他就抬头看见了我。
“进来坐吧——”他拉开椅子，“我正想联系你。”
“她在进我们医院之前已经进行过移植手术和前期的化疗，但你其实会发现身体不能很好的保持下去，就是因为原先的病灶没有完全去除。”
“另外来讲患者本身的免疫力就不高，查出胰腺癌的时候就是中晚期，如果再进行第三次化疗，我不确定她能不能挺过来。”
我用手抠着椅子凸出来的部分，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因为本身选择的权利就不在我这。
“那如果在不干预的情况下，她还能活多久？”
“没有任何药物支撑的话，一个月最多了，还得依靠她顽强的意志力。”
医生办公室的斜对面就是403病房，我透过门上的玻璃朝里望去，2号床上躺着的女人骨瘦如柴，面颊两边的颧骨已经形成了一个小的山坳。
许久之后，我拎着手里的水果轻声把门推开，柳静背对着外面，没有听见我的走路的声音。
“阿姨——”我走到一旁，把水果放在柜子上，这才发现她的眼角似乎有少许泪痕，“今天感觉有没有好点啊？”
她努力拱出笑容，可脸上塌陷的肌肉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舒服一点了，谢谢你啊。”
我笑着回应，把橘子从袋子里拿出来，其实她现在除了靠点滴往身体里输些营养液，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艾可还没回来吗？”
“她乐队在那边还没演出结束，上次跟我打电话说暑假就会回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强忍着酸意，在手机里找出准备好的照片，“这就是陈艾可演出的地方，当地华人特别多，她在那很受欢迎。”
“她唱歌的时候真的很开心——”柳静缓慢抬起手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摩挲，“可是为什么连个电话都没有呢？”
“可能她觉得跨国的电话很贵,想省点钱吧。”本来我已经想好了理由，但还是选择了最为拙劣的一种。
她开始小声埋怨起陈艾可，尽管嘴上说着她的‘不好’，实际上充满了想念。
“李舒啊，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不要告诉她。”
我点点头，这时值班的护士推着药车走进来，到了早上换药的时候了，点滴袋子里装的是某种纯白色液体，听说是用来减缓器官衰竭的。
回到走廊上，我仿佛听见了柳静在病床上痛苦的呐喊，每一次换药对她来说都是折磨，甚至每一天都是。
第一次见到柳静时是陈艾可带我来的，也是她刚刚进入盛唐工作的时候。
【一年前】
我来到陈艾可家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忙活着，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