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视角·李舒·半年前】
我蹲在警局外面的大树底下，陈艾可自杀以后最先联系到的就是周语涵。
明明记得三天前她带我去医院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甚至开始畅想美好未来，她想自己开个清吧，给自己打工。
天上下着小雨，似乎有变大的趋势，远处云层伴随阵阵雷声。路人看到我的时候都在劝我离开，新闻上曾经出现过有人待在树下被雷劈死，我祈祷那个人会是我。
周语涵出来的时候手里撑着一把花伞，这把伞是我送给陈艾可的。
“我已经签过字了——”她低着头，有点不敢看我，“验尸报告很清楚就是自杀导致的溺水身亡，待会我安排了车子，尽早把她火化了吧。”
“警察有没有问她母亲的事？”
“没有，只说了既然是合租的室友，就先领回去把后事做了。”
我能感受到冰冷的语气，死去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过客和路人，偶尔感叹一声年纪轻轻为什么要自杀？但是他们不知道离开的那个对于其他人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现在想来，陈艾可前段时间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铺垫，她已经想好了自己该走的路，带我去见她妈妈应该就是希望我能代替她。而开清吧的愿望，可能是来世所希望的。
周语涵先行离开去联系殡仪馆的事宜，我则拿着钥匙回到了陈艾可生前的出租屋。
打开门的时候，我甚至还在幻想她会站在门后扬着笑脸吗？可惜空荡荡的房间回答了我，不会了。
她坐在酒吧唱歌的照片还贴在床头，沉浸在灯光和音乐中的陈艾可是最有魅力的，我有点迷了眼，不敢去想漂在水里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屋子被她收拾的很整齐，我坐在床边抚摸着吉他，这是我花费了三个月工资给她买的，之后每次上台陈艾可都会带着。
渐渐我感受到了来自枕头的寒气，当我把手放在下面的时候，摸到了一个信封。
牛皮信封的外面写着几个字，是陈艾可留给我的。
【信】
对不起，可能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我心里有很多话都想跟你说，但是真正要写我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很难从原生家庭和当年的事情里走出来，那是你的秘密，我会永远替你保守。
可能我们俩互相吸引的地方在于各自的童年和遭遇，只是我很失败的没有把你从黑暗里拽出来，对不起。
关于我妈妈，其实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她，医院那张卡里的钱应该够她这期的化疗了。如果病情继续恶化下去，就放弃吧，我不想看她再受苦了，不要把我的事告诉她。
我本以为我的内心强大到可以藏住这件事，但是对不起。
不要去看我，从水里出来的样子很丑，你也会做噩梦。也不要去怪周语涵，她是可以信任的。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要写什么了。记住我说过的话，一定要往前走，走到有光的地方。
这封信底部有许多褶皱的小点，我知道那是泪水打湿的地方，她一直在说对不起，她还是嫌弃自己脏了，可脏的明明不是她啊。
我来到殡仪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周语涵只选了一个很小的厅用来缅怀，很快就到了火化环节。
但是我没有跟周语涵一块进去，因为这个环节的最后可以用筷子分拣骨灰。我很怕看到工作人员敲碎骨灰的那一刻，它代表了陈艾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人真的很奇妙，最后竟然可以装在那么小的盒子里。
回家以后周语涵也向我表明了她的意向，准备和她男朋友结婚搬出去住，我遵照陈艾可信上的意思没有责怪，毕竟从那个视频角度来说，她们都是受害者。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走一步算一步吧。”
周语涵似乎有很多话想和我说，但在这个冰冷的屋子里两个人都很默契的寡言少语。
我选择带走了陈艾可的骨灰，把盒子暂时放在了我的房子里，但我不会继续在那个小饭店工作了，我有新的打算。
在小屋里，我第一次对镜子化起了妆，蹩脚的手法让我难以下手，以至于最后看到镜子里的成果连自己都会感到后怕。
就这么带着无法形容的妆容，我走进了乐迪娱乐会所，给陈艾可拍下视频的那个男人就在这里。
“哎呦，怎么妆化成这样啊——”
我跟在领班的后面，凡是见到我的人都会冒出这么一句，在所有人的眼里，肯定无法理解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做夜店小姐。
“进去以后少说话。”领班看了我一眼，随即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杨国润，听说他也是从盛唐离职，在别人的投资下开了这家会所，只是脸庞充满戾气的他与房间高调的装修风格形成了滑稽对比。
“杨总，这位是新来的坐台小姐。”领班听上去怯懦懦的。
杨国润抬头看向了我，“你先出去吧。”
我故作沉稳，挺直了腰板，但他的眼神始终游离在我身上。
“我认识你，叫李舒对吧——”他甚至没有问过我的名字，“如果没记错的话，陈艾可离职的时候就是你陪她去的。”
“我很清楚你来这的目的，你放心， 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现在会所的确缺人，尤其是你这种类型的，说不定会有客人喜欢。”
我没想到杨国润之前见过我，更可怕的是，他或许了解过曾经每一个被他侵犯过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