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翻我东西？”
曹桂琴闻言不屑挑眉，“你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从小到大的内衣裤都是我洗的，也没见你要注意什么隐私。”
孟良生快步上前，抬手把曹桂琴手里的信夺过来。曹桂琴见状一扬手，两方使力，信纸被撕成两半。
“还上着学，谈什么恋爱？”曹桂琴把残破的信纸拍在桌子上，牢牢地压在手掌下边，“你以为婚姻是什么好东西？”
孟良生气笑了，他听说过一点曹桂琴和孟天赐的事，当时村里有个姑娘出嫁，大着肚子。男方手里有了尚方宝剑似的，一点彩礼没给。孟良生站在送亲的队伍里，旁边是村上有名的长舌妇，她凑近他，揶揄道：“你妈，也这样，你肯定不知道。”孟良生瞪了她一眼，走到了队伍尾端。
“婚姻是不是好东西我不知道，但是孟天赐肯定不是好东西。你在他那受得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更不该发到我身上。”
“他不是好东西，你就是了？”
孟良生觉得自己跟她没有办法沟通，他拿起自己的书包，塞了两件常穿的衣服，门口换上鞋子就要往外走。曹桂琴平静地看着他干这些，轻笑一声，手下用力，信纸在手心里揉成一团。
“你别想着摆脱我，现在我可以去你学校找你，工作了我可以去你单位找你，要是你像是离开九汾村，离开孟天赐那样不告而别，我一样有办法，我就去警察局报警，说我儿子丢了，说我儿子杀人了，我总能找到你。我跟孟天赐不一样，他不找纯粹是因为他不在乎，他身强力壮的一个人活得舒坦，也没有儿子要养。我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跑到天涯海角，跑到十八层地狱，我也要追过去。”
“你疯了，曹桂琴！”
“连妈都不叫了？没有媳妇都忘了娘？”
“你就是个疯子，你一个人疯还不行，还得拖上我？”
“那你就是疯子的儿子，谁要你啊？给你写信的那个小姑娘吗？我去问问她乐不乐意。”
孟良生喘着粗气，眼睛被逼的血丝都冒出来，他气血上头回头把门用力关上，锁好，快步走到厨房拿了一把剔骨刀，锋利的刀尖抵在自己脖子上。曹桂琴慌了，她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想靠近又不敢。孟良生声嘶力竭：“你想逼我到什么程度，和哪吒一样剃肉削骨吗？你要的话我还给你，反正我他妈的活够了。”孟良生很少说脏话，他喊到声音干裂，脏话骂出来的瞬间他忽然觉得畅快，“这个好学生，好儿子，好人我真是他妈的当够了。”刀尖逼近一点，刀锋离皮肤不到一毫米。
“我之前是为了刺激你离开孟天赐，那没有伤到根本，这不一样。我这两年也学了点本事，我这下刀的话没得很快，连叫救护车的必要都没有。”
刀尖抵进去一点，血涌出来，一点点滴落在前襟上。
“妈错了，错了成不成，你别……别啊……”
曹桂琴双手发抖，声音瞬间嘶哑：“你要我怎么办都成，让你搬出去是吧，可以的，明天，不，现在就搬，我这就给你收拾行李。”
孟良生开始笑，动作越开越大，他脱力一般，刀拿开的瞬间四肢发软地滑坐在地上，他骂自己，“真是个懦夫呀，孟良生。”
曹桂琴小心翼翼过去，把那把剔骨刀踢远，而后又退回原来的位置。孟良生的状态不怎么好，她不敢刺激他。
孟良生疲惫的倚在墙上，他真的想死吗，没有。他自己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贪生。他那时候费力地从九汾村出来绝不是要今天死在自己的刀下的。他对自然的寒来暑往，对每一次日月轮转，从来都是期待。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用力活着，只不过是为了再看一下明天是什么样子。他被自己刚才的情绪吓到了，他手不停地抖，再深几公分，他真的没有明天了。
他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天，他感到后怕。
曹桂琴把药箱推过来，孟良生缓慢起身，对着镜子处理好了伤口，他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换了一件干净上衣之后，开始一件一件收拾他自己的东西，他只拿了个小包，放了证件和要用的书。曹桂琴跟着他走到了门外，注意到他正在看她，于是止住步伐，扶着门框，声音尽量和缓地问到：“需要我跟你去医院吗，我确定你没有问题我就回来。”
孟良生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