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生脑海里的那根弦一下子绷断了。
脑子里闪过很多话，最后还是摇摇头，对着曹桂琴轻声道：“你真是无可救药，没救了。”
曹桂琴接受程度比孟良生想象的高很多，儿子说她无可救药，她听过就算了，继续处理排骨的血沫。
孟良生觉得自己被巨大的无望裹挟着，疲惫从四肢百骸渗透进来，他看着曹桂琴，觉得他们之间有一个巨大的脐带，他的精神养料不断地传到曹桂琴那，她以此活的生机勃勃，只有他在平白消耗。他真的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
“你的养老我会管，不管我以后干什么，去街上要饭也好，去做和沙子拌水泥也好，我总会给你赡养费的，但是，咱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曹桂琴动作一顿，语气轻描淡写，“法律都拆不开的母子亲缘关系，你一两句话就能解脱的干干净净了？想的真好啊，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口一口喂大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现在还想着跟我断绝关系，世界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呀，孟良生。”
“那我只能去死了，你没有儿子，我就能解脱了。”
曹桂琴看着那锅排骨汤，语气温柔，“母子之间，总是说什么生啊死啊干什么，怪不吉利的。你威胁我，我就退一步，这很应该的，但是孟良生，我赌你舍不得，你前途那么好，我按照你希望的并没有掺和你更多的生活，我已经给你空间了。换句话说，我就算是个猎人，我也没有把我的猎物逼到悬崖上，他不能走平道，他还有山，有河可以走。你别想我在你生活中完全消失，那我也死给你看，看看你这治病救人医生的手先粘上血迹你要怎么办。”
孟良生恨自己没有在九汾村那些老太太身上学个一招半式，张嘴骂人全是疯子、神经病，她们虽然说话虽然脏，但是这方面的词汇量显然比他这个青瓜蛋子丰富的多。现在他只能被气的浑身发抖，说出来的话远没有曹桂琴的杀人诛心。
“你能拿住我的，无非是我觉得你很重要，是啊，哪个儿子对妈妈来说不重要呢，但是你以为你伤害自己会让我觉得错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没有错，当妈妈的怎么会有错呢？我只是觉得我的儿子不怎么懂事，但是当妈妈的一向很宽容，所以我不怪你。”
孟良生走到餐桌前，上面放着一瓶白酒，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灌了下去。
曹桂琴没有阻止他，她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感叹，“你呀，这么喝不伤身体吗？”
孟良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曹桂琴：“你说得对，我威胁你是潜意识里觉得你应该把我放的很重要，但我忽略了一点，就是你曹桂琴永远是自私的，你对我好，不过就是因为是我让你觉得有依靠了，无非是你在我身上发现了你的价值。你觉得活着有意思，我死了你一定会难过，但是呢，我根本获得不了任何好处，我是整场里面最大的傻子。所以……”
孟良生摘下眼镜擦了擦，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管你怎么想呢，是我单方面要离开你，这个由我决定，我们就是陌生人，就从现在开始。”
孟良生迈步往外走，他感觉心上松开了一块大石头，他不是多刻薄的人，做事也没想一点余地不留，但是这样的性格让别人左右了太多他的情绪，他想起自己非常讨厌曹桂琴的犹豫和不果断，可这未尝不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不果断。
曹桂琴去学校里闹过一次，她在一旁闹，学生们在一旁指指点点，孟良生路过还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走开了。他完全不在乎他身边的人怎么说，他也不想在别人那里留什么好印象，反而是刘良山看不下去了，他叫保安请走了曹桂琴，还保留了那间小房子。
“为什么非得这样做，你明明知道我和她不想再有一丁点的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