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孟良生觉得有点讽刺，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罗峰，视线直接到近乎无礼，对面的罗峰察觉了他的视线，把手腕藏在袖子里。
“你希望我怎么叫你，叫你门卫罗师傅还是九汾村的罗叔？”
罗峰太阳穴上的青筋骤然绷起来，王浩在这样严肃的场合差点要憋不住笑，孟良生有跟罗峰一脉相承的气人劲儿，他们深谙怎么组织语言才能发挥它最大的功效，明显孟良生更加青出于蓝，他不仅扎的准，还扎的狠。
“你要是要跟我表演父子相认的那一套，那大可不必了，我活了这么久，不想平白无故再多个爹。”孟良生一点不留情面，他说话直接且干脆。
罗峰在椅子上试图站起来，被链子束缚住了，他怒气上头，涨红着一张脸，一点也没有之前的神定气闲，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冲着孟良生吼：“你什么态度！”
孟良生几乎要发笑了，他以为罗峰会指责他什么问题，不承认父子关系也好，对曹桂琴不包容也好，万万没想到会是态度的问题。只要是人站在长辈的位置上，第一反应都是要有长辈所谓的尊严，这种尊严尤其脆弱易折，经不起一点挑衅和嘲讽。
“那为什么要见呢，你注定是会失望的。”孟良生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他有一种很神奇的魔力，就是他所在的地方，很容易让人觉得是他的地盘，所谓气场，大概就是如此。
罗峰平复了几下呼吸。坐在椅子上，说话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的身体前倾，他开始质问：“你为什么对曹桂琴这几年都不理不睬？她是你母亲呀，十月怀胎生了你，你凭什么要这样忽视她？”
孟良生说话依然带刺，“我与她的关系，退一百万步讲是我与她的私事，你一个外人又凭什么来插嘴，你问的这样理直气壮的，是凭什么呢？她配偶还是我父亲？明明是在法律上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偏偏过来替别人鸣不平了，你好大的脸啊？刚才站在长辈的立场上指责我语气不好，现在的站位是什么，她的主心骨吗？”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里的嘲讽更甚，“你信不信如果曹桂琴在这，依然不会觉得你是什么好东西。”
罗峰的说教无果，他靠种花养的那一点点淡泊心，一下子被孟良生气的烟消云散，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口齿分外不灵光。
孟良生倒是被他激起来说话的欲望，他难得话多，甚至很好奇地凑近罗峰的方向：“你有对不起曹桂琴的事，其实我多少知道一些，怎么知道的呢，送死老鼠的事，你每次送的都很及时，保洁发现不了，我一回家它就新鲜地出现在我的门口，还有那个血淋淋的头，哦，硅胶的头，也是你弄的吧，我一直不知道那个藏在暗处的人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多的恨，你坐在我对面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因为你不甘心吧，你做了那么多，曹桂琴被关押你不敢去看她，我对你们的付出又表现的那样冷淡，你之所以要做这些，包括你跟我去九汾村开车撞我的那一次，都是想提醒我，我要对你，对你们感恩戴德。”
罗峰的脸一下子白了，他下巴颤了几下，牙关紧扣，他想反驳孟良生说的每一个字，但那字仿佛有重量，一下一下敲在他心上，敲得他遍体生寒。
“你和我像，或者按照亲缘关系来说是我跟你像，是你欠曹桂琴的债，是你做的孽，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我能选，你们的血液我一滴都不想要。”
罗峰疲惫地滑坐在椅子上。跟孟良生的这场对话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他沉默半晌，表情肉眼可见地颓丧下来，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他不敢抬眼看孟良生，对方眼睛里的恨和嫌弃都太明显，让他一看就没了说话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