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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狗的视角让我有些晕眩。
 
它经常跑到枫丹白露附近,每当这时,我就会听里面传来钝器敲打声,伴随着小声的呜咽。
 
而在极乐净土,让人费解的东西就更多了。
 
比如初代义肤,穿上可以改变肤色,它的诞生跟种族歧视的问题有关。
 
科技总是与社会生活关联紧密,之后的义肢出现也是如此,女性主义运动飞越了几十年。
 
可以说,人类历史上任何试图通过形而下的生物特征建立一元中心制世界的企图,都随着这些东西的出现变得可笑。
 
阿飞搜集这些东西,当然不是为了写社会文明进步史,这些东西的来源都很可疑。
 
我看到他在一个工作台上分门别类地安置这些零件,属于贝塔的在最边上的一堆。
 
在搞清楚他要干什么之前,一个视频电话打来了。
 
被火烧黑的墙壁上立刻浮现出来电者,一个典型的宅男,他脸颊的肥肉颤抖着,显得怒气汹汹,又好像下一秒会痛哭出来:“钱按照你说的方式置换成虚拟货币存在中间账户,东西什么时候还给我?”
 
阿飞没说话,打开了镜头,对准一个外形像超市收银机的解析台,台上放着一堆智能元件,上方的读数栏里,流动着一些私人信息,包括年龄、癖好、社会关系等等。
 
我猛然明白过来,阿飞通过这些代谢的智能产品提取使用者的私密信息,然后向对方进行勒索。
 
那堆元件里最显眼的是一块机械键盘,解析台的光波扫描后,键盘自己在动,一行文字流畅地被输入出来:哥们儿,我改主意了,你要的东西对你来说可不止这点钱……
 
胖子顿时面色惨白,掩面嚎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别公布出去,你会毁了我的生活。”
 
我本以为是阿飞借用键盘进行对话,后来发现不对,他只是用技术复原了键盘的运作轨迹,把它主人曾经输入过的东西复述了一遍,这么说,这个胖子在现实生活里也是个勒索犯,而阿飞正是发现了这一点,于是黑吃黑。
 
智能时代,法律之外的灰色荒原让人毛骨悚然。
 
阿飞伸手就要挂电话,胖子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求你,我加钱,我加,求……”
 
阿飞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对方的苦苦哀求只加深了他的厌烦。
 
结束沟通后,他宠溺地抱着仿真狗躺在床上打滚。
 
义眼的镜头完全还原了人眼的效果,他那张痞里痞气的脸近在眼前,额前碎发似乎能垂到我脸上。
 
他沾着颜料的手指伸过来伸向我,不,是仿真狗,他捏了捏狗的鼻子,自己也瓮声瓮气地说:“小傀儡,等我拿到钱,给你买一套最先进的探测仪。”
 
那种成年人跟婴儿说话的语气让我在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贝塔费解地看着我龇牙咧嘴,满床打滚的样子。
 
“这样你就可以给我偷来更多筹码了。”阿飞脸上露出财迷的笑。
 
连只狗都不放过,我咬着后槽牙暗骂:“坏——种——”
 
再次看向角落里属于贝塔的元件,我警铃大作!
 
难道说,阿飞搬到附近,是找到我们家的秘密?
 
之后,我一有机会就监视着阿飞,以防他给爸爸带来麻烦。
 
最近他经常带着小傀儡深夜漫游城市。
 
涂鸦区的狂野艺术家怒骂他弄坏了自己的作品,红灯区漂亮的妞追着他打了几条街,叫嚣着让他还钱。
 
唯一对他有好脸色的人,是巡逻的警察,大块头警察嬉皮笑脸地晃荡着腰间手铐,作为跟老熟人打招呼的方式。
 
阿飞摆着臭脸,谁都没他有资格蔑视世界的鬼样子。
 
他看不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才有这种置身事外的冷淡味道,我对这一点格外确信。
 
他在马戏团的猴戏旁边有一个摊位,给儿童表演魔术,只会表演把狗变没这一个把戏。
 
在光影技术无所不能的年代,魔术委实是个过时玩意儿。
 
我跟着小傀儡的视角参与这场游戏,先是看到观众期待的脸,接着快速的下移,小傀儡掉进了机关里,它会乖巧躲在黑暗里,在阿飞按下另一个开关的时候,从一个红布里钻出来。
 
家长和小孩欢呼雀跃,有一刻,我觉得阿飞才是那个看表演的人。
 
一个骑在父亲头上的小男孩激动地“咯咯”笑,稚嫩地声音说着:“变粗来了,变粗来了!”
 
父亲拽着他不安分的小胖腿,指着我们说:“那是障眼法哦。”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障眼法,但这个世界也许都是障眼法。正因为这种对虚假的不安植根于人性,成为和欲望一样磅礴的恐惧,大家才需要通过魔术的片刻沉溺,确信更外部生活的真实。
 
21世纪末魔术的真正魔力在,让因科技而参差的所有人,回到了共同的起点。
 
第二天清晨,贝塔为我准时播放新闻。一个女性仿真人用身体藏违禁品,交易过程被警察当场抓获。
 
案发地就在离魔术摊位几百米的地方,这让我这个足不出户的人第一次对外界正发生的事有了实感。
 
画面上,四个警察按着仿真人,从她身体里找出违禁品,大概因为她是仿真人,视频的打码处理十分粗糙。
 
最近时常有关于仿真人犯罪的新闻,仿真人抢劫银行,仿真人吃掉了婴儿的手掌,仿真人助长儿童情色产业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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