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归于寂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秒，一年，一万年……
等我再次睁眼的时候，连贯的意识告诉我，我没有死。
阿飞依然拿着枪，站在门口处，好像根本没有开过枪。
但地上碎裂的弹壳证明他开过枪，子弹杀不死我——这样的仿真人。
他脸上的愤怒和厌恶，变成了怜悯。
我被这眼神刺痛了，怒火炯炯燃烧，不对，这一定只是他为了达到目的对我的戏弄。
这是他的魔术，是他欺骗我的把戏！
在他试图逃离房间的瞬间，我无师自通地控制所有门锁死，他转而跑向了窗户，我同样操作了窗户，震碎的玻璃片险些飞进他的眼睛。
“站住！”我警告他。
他对此熟视无睹，从窗口跳了出去，我快速切换到外景，大脑不太适应，尝试了好几个角度才成功。
所有的窗户依次打开，循次炸裂。
事实上这是如来佛和孙悟空的游戏，我不需要追赶，他一直在我的手掌里。
他权衡之下逃到了隔壁的枫丹白露，我紧追不舍，将控制范围扩大，进入意识暴走的状态。
在罗先生的房门被踹开的瞬间，我和他同时看到了房间里的景象。
罗太太，那个可怜的女人，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罗先生慌忙遮挡住现场。
“救她”的念头瞬间占据了我的脑海，阿飞趁我分神，从二楼跳了下去，与黑夜融为一体。
罗先生不知道还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他将刚刚咽气的罗太太抱起来，拉开了衣柜门。
一阵晕眩的感觉袭来，我快要支撑不住了。
门口，智能车入库的声音响起，惊慌中我拔掉了接口，在自己理智尚存的时候爬出了塔顶，昏沉地倒在了房间里。
贝塔：“瑞尔，电量很快会充满。”
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家里一片狼藉，父亲坐在我身边，抚摸着我的头。
他一夜没睡，却兴奋地满脸通红，袖子上还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我曾经问过他：“爸爸，你从不介意我残疾吗？”
他说：“适当的残缺更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比如更好地读书，更清晰地记住每一天的新闻。
我终于理解了爸爸，和他的那句“一切为了瑞儿”。
他对我说：“把今天的新闻也听了吧，今天是只属于你的。”
我茫然地听从他的安排。
在这个重要的日子，排在第一的重磅新闻是Vivew直播时遇袭。
镜头面前，他声泪俱下地承认了这些天自己在帮助博特公司欺骗公众。
画面转到病毒仿真人安置所，在这里，几十个仿真人蜷缩在一个不到三十平米的小监狱里，生存环境糟糕，他们有时无意识地漫游，蹦出只言片语，只要他们吵闹，就会受到手链的抽电休眠处理。
他身后戴着面具的人拿出了R97报告，将仿真人会患上了神经症的预言公之于众。他指责博特公司为了掩盖这一点，将矛头指向了无辜的网络青年，并进行欺骗大众的防御软件开发实验。
不用说，这个人是阿飞。
博特公司立马展开了公关，艾达再一次出面了。
“这是不法分子的洗脑行径，完全的阴谋论，我们之后会公布真实的R97。请大家相信博特，相信正义，我们呼吁广大市民积极报告相关不法分子的可疑行径，协助警方尽快找到这些病毒仿真人的下落。”
“这是真的，不是吗？”我问爸爸。
他面无表情，好像根本不在意：“今后的事，你不需要操心了。”
半个小时后，十来辆智能车停在门口，公证团抵达。
我通过小傀儡观察着楼下的一举一动。
所有人聚集到一楼大厅，公证人宣读了母亲的遗产报告，并核实了父亲委托罗律师提交的证据，不出意外，R97将在最后的法律时效内被判给他。
然而，意外到来。
五辆最新款智能车开到门口，来的是博特公司的人，艾达走在最前面，后面还跟着不少新闻记者。
他们把直播设备架在屋内，父亲试图阻拦：“艾达，你还不肯罢休吗？”
艾达摘下墨镜，掏出一份证明：“这是您夫人在职期间和相关心理医生进行的长达二十个小时的采访，后期在报告中相关内容得到了引用，我们有足够证据证明，R97归属博特公司。”
父亲一看所谓的证据，顿时面色惨白，因为这份资料是罗律师从他那里要来的。当时罗律师声称要把所有可能被攻击的点排查清楚，他才把这份有争议的的资料提供出来，现在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绽。
“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罗律师面不改色：“麦先生，很荣幸能跟你成为邻居。”
“好啦，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R97的所有权一定会被博特公司拥有，麦先生，你赢不了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艾达将一份新文件递到他面前，这是一份公关部门连夜赶造的假文件，歪曲了仿真人的处境，强调了未来的仿真人设备与防御软件协同服务的重要性，并推出了属于仿真人的医疗服务，对用户来说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你们……你们这是在指鹿为马？”
“麦先生，说到这个，是你给我们的灵感。”
“你在说什么？”
艾达打了个响指，安小姐从人群中走出来，恭敬地站在艾达身边。
安小姐说：“第五军区医院，你昨晚收到了好消息，沉睡的马儿醒来了。”
艾达抚摸着她亚麻色的头发，像摸一条温驯的狗：“我很欣赏她为了调回基因组，替我做的这些事，包括安排仿真人入侵。”
父亲气得嘴唇发紫，浑身颤抖：“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艾达拍了拍他：“他会怎么样，都取决于你今天的表现。”
父亲的脸色一下子暗沉下去，他屈辱地签署了放弃R97继承权的文书。
外面，忽然阴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
直播开始了，整个上线区都在密切关注这件事，几乎每个智能房屋的投影墙上都实时转播这一历史性时刻。
在众目睽睽之下，艾达走到屏幕前，神色凝重：“这是我曾经挚爱的同事，前仿真人伦理师遗物中留下的R97，现在向大家公布。”
密码箱被打开了，公证人戴着手套，拿出里面的文件，贝塔体贴地替他们进行了扫描式播放。
资料开始投影，谁也没有想到，屏幕上，出现了不堪入目的画面。
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正在对一个女人施暴，女人的肢体被扭断，剩余的人彘般的躯体在地上挣扎着，血浆四溢，男人拿着刀割下她的乳房，朝她叫嚣着“荡妇”“贱人”之类的字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