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寅的口供很快得到证实。曹志成联系白源刑侦支队，通过当地警方确认了三件事：一、宋寅父亲的老宅——带门的一楼没有被推毁——确实没上锁；二、宋老四确实有近视眼，近视度数左右眼均为五百度，这个度数属于中等近视，超过五米以外的范围，看东西是模糊的；三、宋老四当时看到有人铲土填坑时，那人是背对他的。警察又问为什么觉得背对他的人会是宋寅，宋老四却回答不上来。
成也宋老四败也宋老四。尽管种种迹象表明宋寅就是谋杀狄格的人，可是以警方现有的证据无法坐实这一推论：物证只有一把菜刀，可菜刀在一幢没有上锁的房子里；人证只有一个宋老四，而宋老四是近视眼外加智障。如果强行结案移交检方，就算最后把宋寅告上法庭，他很有可能会被无罪释放。一旦他无罪释放，那狄格就变成了连环凶杀案的罪魁祸首，庞海潮也连带无罪。尽管庞海潮现在有另一宗官司缠身，可项译希望他能数罪并罚，获得应有的惩罚。
审讯宋寅在下午两点就结束了，但曹志成没有让他走，而是扣留了他。下午五点，宋耀辉以宋寅辩护律师的身份来公安局见宋寅，同时提出取保候审的申请，但被曹志成拒绝。
调查陷入了僵局。原本警方想以宋寅谋杀狄格为突破口，抓到幕后主使庞世华，可是没想到宋寅这道铜墙铁壁如此难攻。专案组将所有证据翻来覆去讨论，又通过头脑风暴想办法，试图二次攻克宋寅，可是一直商议到晚上十点没有结果。会上，严鹏磊一开始依旧沉默寡言，但到会议后半程，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开始加入讨论。他提出查一查宋寅的账户以及庞世华和贺美卿的账户，从可疑的资金流向找一找新的突破口。但这个办法的困难点在于即使查到有可疑资金流动——先不说这项调查有多耗时耗力——，但因为警方没有找到狄格的秘密账户，也就无法将可疑资金与狄格联系起来。很有可能，项译提出，资金最后流到的地方是一个第三方的储蓄卡，而这张卡应该早就被宋寅在杀死狄格之后处理掉了。
临近会议结束，刘文彬又提出一个办法，他说有没有可能找个谈判专家劝服宋寅自首。话音刚落，严鹏磊和项译便齐声回应：“不可能。”
说完的当下，两人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脸红了。
然后严鹏磊说：“宋寅会自首，铁树都要开花了。”
项译认同地点点头：“如果他没有杀狄格，而是通过雇佣另一个杀手杀狄格，那他或许还会自首转做污点证人，但现在他自己也背了一条人命，是绝对不会自首了。”
说到这，项译戛然而止。其实从他发现宋寅杀人开始，他就觉得整个案子朝一种奇怪的方向而去，他总觉得有一丝异样的违和感，但到底哪里出问题了，他却说不上来。就在这个当下，在他自己说完这番话的瞬间，他忽然想通了。
宋寅竟然亲自动手杀人。他只不过是一个律师，一个帮庞世华寻找杀手的代理人，就算狄格被抓，供出一切，他的罪名是团伙作案中的从犯，可以从轻发落，但如果他真的杀人了，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宋寅如此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可以想象庞世华一定给了宋寅不少钱，但为了钱宋寅真的连杀人都干吗？
确实有不少罪犯为了钱会杀人，但项译不知为何总觉得宋寅不是这类罪犯，所以他才会感到一丝违和。
会议持续了个把小时，最后以徒劳无获结束。会议开始时，大家士气低落。没想到会议结束后，士气更加低落。散会后，大家陆续离开，但曹志成、项译和严鹏磊还赖在座位上，人手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这时，会议室门口响起敲门声，郭保亮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